Matt:我完全「在那裡」 (分享2014 年3 月3天禪期經驗)
在這次禪期之前,我有點兒擔心也有些興奮。我就要離開台灣了,我想要在這個禪期裡有點兒成就。我說的成就是指,我希望我的禪修能達到某個顯著的水平。我知道我的腿痛是一個問題,而且也必然會是我在禪期裡的一個大問題。
當我抵達禪修地點的時候,我下定決心,在整個禪期裡都要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專注。我知道用我全部的意志力去疑,是我能夠存活的唯一方法。
從第一堂打坐開始,我就感到腿痛。我堅定持續地問問題,並且感受疑的感覺。我試著保持著我什麼都不知道,而且想要保持著這個不知道的心態:我不知道我是誰,我不知道什麼是無我。
Linda說,我們應該找回我們的初心,我把這句話記在心裡。我試著回想我第一次到無有禪社的情形,並且質疑我對禪和禪修的所有信念。
一開始的四堂課,我都這樣地疑。我達到一種程度:我能夠看到我自己的想法一個接著一個地出現,而我的身體和頭腦也同時在運作。我在所有的這一切上去疑,直到我不必再問任何問題、不必再想要疑什麼問題。我同時在每一件事去疑,而且不需要任何的文字去維持疑。我感到喜樂並且深具信心。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到第一天的午餐時間。
然後,我發現我只有帶一件連帽T。我出門前本來想順手拿另一件但卻忘了。我被我自己干擾了,而且我對自己的疏忽感到很生氣。我擔心我會流太多汗,只有一件連帽T會讓我感到很不舒服。我開始思考著如何靠著一件連帽T生存的策略。
下午開始打坐的時候,我仍然受到這件事的干擾,而且發現很難集中注意力。我試著專注在我的疑,但我沒辦法產生夠強的疑。我試著嚐試不同的方法,試著讓自己先放鬆一點兒再疑。就這樣,我為自己挖了一個無止盡的洞。我知道我做的是錯的,但我就是無法自拔。突然間,痛開始襲擊我。我試著在痛上去疑,但沒有效果。我不停地想〞為什麼我今天早上可以疑得那麼清楚、那麼好,但現在卻不行?"〞我如何能再次回到初學者的心?"結果,愈來愈痛,到了晚上更讓人無法忍受。當我們被告知可以上床睡覺的時候,我用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表達我永恆的感謝。
第二天幾乎是相同的模式。我用同樣程度的活力開始這一天,我告訴我自己,不論如何,就是今天了。整個早上,我用我的心去疑每一件事。我比前一天達到更深的程度。和前一天一樣,我不需要想我要疑什麼,不需要想著要去疑。我可以看到我的心,以及我的心、我的身體、和痛統一在一起的無限廣大。我在每一件事上去疑,問著:如果這就是無我,什麼是無我? 我的痛不再是智識的議題,而且和其他一切呈現在我面前的現象沒有什麼不同。事實上我還從我的痛得到一些樂趣,因為痛得如此劇烈,所以我可以從中產生很多疑。在這個時候,我甚至連聽到下座鐘聲都感到可惜,而且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蒲團開始下一堂的練習。
然而,第二天下午卻比第一天更慘。我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,但再一次,我發現很難專注在疑。我精疲力盡,根本沒辦法疑任何事。我感到非常悲哀,我唯一的問題變成〞誰是那個坐在這裡的可憐蟲?"痛,如此真實而且痛到極點,我幾乎要哭出來、求求上天大發慈悲了。差不多八點左右,我已經精疲力盡到了產生幻覺的程度。每一次我閉上眼睛,我就看到有東西在移動。我感到悲慘、挫敗、和疼痛。
最後一天,我不再有宏大的企圖心。我只是在每一件事、每一個現象上去疑,我問:〞在體驗這些的人,是誰? 如果無我,為什麼我可以感受到這些? 如果這是就是無我,什麼是無我? 什麼是無我?"我並不是想著去回答這問題,而是,只要我能夠、只要我問著問題,我就跟隨著我的疑。我用同樣的方法對待身體的動作、聲音、念頭、想法、甚至意識。我沒有達到任何像前兩天那樣的程度,但我的疑一直持續著。每當我感到不清楚,我就用同樣的方法去處理。在休息的時間,我也同樣試著在每一件事物上去疑。
Linda說,我們害怕疼痛。之後,在我打坐的時候,我開始察覺這個事實,並且在我的恐懼上面去疑。在那一堂課,疼痛達到另一個新的極端,超過我身體的極致,深層且無所不包。我很深入地疑,並且試著在這個疼痛上去疑,但是,有兩個想法一直把我和疑隔開:〞這簡直痛到荒謬不可忍受的程度〞,以及〞我如何才能持續到打鐘?〞我曾經經歷過這樣的痛,而且知道只要我能深入地疑,我就能通過痛的考驗。然而,這一次,這些完全沒用。我試著問:〞痛的是誰?〞,但在我的心裡,我清楚知道我其實是在尋找逃離疼痛的方法。我試著在其他事情上去疑,例如我的呼吸、身體的動作、聲音,但就是沒用。最後,我沒有選擇,只能接受這個痛就是我,問〞如果這個痛是無我,什麼是無我?〞我不再計算著如何去躲避疼痛,或用疑去遠離疼痛,而是持續問著這個問題,並且專注在這個問題。疼痛並沒有消退或減弱,我無路可退,我清楚察覺這是真實的我,真實的我在感受這個疼痛,我完全「在那裡」,我只是知道這個疼痛是無我,而我不知道什麼是無我。而唯有繼續向前,答案才會浮現。在這之後,我的心就不再動了,我不再試著躲避痛或接受痛,我只是真心地問著這個問題。我明白過去這三天以來,疼痛是我最大的恐懼,而且,為了要真實知道我自己的本質,我必需面對疼痛。
這堂課結束的時候,我一邊按摩一邊繼續在疼痛上去疑。〞如果無我,怎麼會有這個痛呢? 什麼是無我?〞的確有我,但它卻是持續地變化(疼痛開始減弱),我完全不知道它是誰。無我,但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。在這堂課之後,疑就像一條河流一樣,自然地流動著。我面對我自己而且明白我真的不知道。我可以在每一個身體動作、頭腦運作、聲音…等等去疑,所有一切都是無我,而我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。我不再試著賦予這個問題智識上的意義,或者試著達到更高程度的理解,我只是問。最後一堂課,是全然地和協,全然地疑。
這次禪期是我所有做過的事中,不可思議地、最好也是最壞的事。我看著我自己從悲慘到喜樂,即便我曾經崩潰和哭泣,我現在知道疑是什麼。在禪期之後,我把這個帶到我的日常生活。我不知道我是誰,我不知道什麼是無我,而且我真的想知道,我絕對不會放棄。過去這一個星期,我感到極大的喜樂,而且我「在那裡」。真的,只有當下。 ****查看更多學生分享****